我对紫砂全手工和半手的理解 一、购买紫砂的初衷 出发点不同,参考的因素也不同。够买紫砂,无非三点:1、自用,主要考量实用性;2、兴趣型收藏,主要考量壶本身的工艺价值和艺术性,并从个人审美出发;3、投资性收藏,主要考量升值的潜力,比如作者职称、保有量和稀缺性、未来流行(除了自身审美还得考虑市场的审美)的趋势。 一般情况下,只要入门到了一定级别,肯定是上三者都会予以兼顾,故买壶的时候,需分别从工艺价值和市场价值两方面入手。即不仅首先要考虑自己是否喜欢这壶,当前价格是否合理,自身经济能力是否能承受,也需要考虑下未来价格是否还会看涨等等。 总的来说,自用型收藏,请更看重艺术价值;投资保值型收藏,尊重市场规律。 二、全手和半手在工艺价值上的区别 我们说人类的进化是从使用工具开始,而纵观紫砂的发展,其工艺上、艺术上成就的日新月异,离不开工具的发展。我个人观点认为,利用模具进行辅助成型的方法,在紫砂发展史上绝对是一项重要的创新和发展,它极大地扩大了紫砂这个行业的影响,对于紫砂人才的成长和培养客群基数有着重大的贡献。当然也有人会因为钟情于旧古的审美倾向,而不认同模具是一个创新,我也没有办法,我只能说,他是否认可紫砂壶市场的发展并不会影响这个市场。因为世界发展到当代,一样东西算是进步还是退步,究竟是由少数“圈子内”的人来定呢?还是更要看重大众的评价和需求。 扯远了,我们谈具体的在工艺上的价值区别。 首先,我们说紫砂泥料的特性需要具体的紫砂工艺步骤才能得到充分体现,而具体紫砂制作工艺主要包括拍泥片、塑型(即塑造茶壶的基本形体)、明针(主要是对壶表面的进一步平整处理)等工序步骤。对于不了解紫砂壶制作的人来说,认识仅限于不就是把泥捏出个形状么?但更深入的研究则会认识到其中每一道步骤的对于紫砂泥中各种成分、颗粒的排列和表现都有着重要的影响。但工艺上讲,模型壶与全手的主要差别是在塑型上,借助于模具能更快、更准的制作出比较标准化的东西。两种方法在塑型的工作量上存在一定差异(并顺带在其他工序上,全手工手一般也会投入比半手更多的精力和时间),但最大的差异点则是在难度上。简单来说,模具壶学徒几天到几个月即可上手做一把可以作为商品出售的壶,但全手的工手做品相相当的壶则需要一年或更长的时间,且期间淘汰率较高。 其次,我们谈究竟差在哪儿? 1、“泥”上:有一种说法是半手的“泥门”会相对松点,即全手壶在拍打成型(初步)后(表面肯定会有轻微凹凸),故为了让壶线条更加规整,会利用竹篦子(根据每一个不同的壶型事先制作好一定的弧度)等工具进一步整形。这个过程实际上会让壶表面大的颗粒往下、细颗粒或浆略上浮些,为后面的工序的展开会创造比较好的基础。所以“泥门”上有一定差异这个说法我个人基本认可,并在一般情况下也成立。但事实上有一些做高端一点半手壶的工手,了解这个原理和过程,也会花较大的力气在塑型后的修整上,所以万事有例外。 2、“型”上:如果指定一个壶型(比如景舟石瓢)要求进行模仿,全手未必有优势。所以全手的优势一个在变化上,另一个则在个人的经验上。 “变化”两字如何理解?一是即使全手师傅做同一个壶型同批两个,由于人眼、人手的局限(一般没有师傅会拿尺子甚至激光去精确测量,因为量了也没办法精确修正到极小误差内),每一个壶大致的形体相当,但细节(形状、曲线、高低等)都会有不同变化,所以是买同一个师傅同一个壶型,有的买家也会挑甚至会等等,直到遇到那个恰如其分对眼的出现。在某种程度上,这种变化后的独特性,确实有较大的魅力,它反映了手工艺乃至艺术的特殊性,在事实上也是一种稀缺性(后一部分会降到供需关系的经济规律)。 “经验”两字如何理解?上面说到全手成型,每一次身桶、壶嘴和壶把等都是存在细微差异的(制作经验久、熟练的差异会相对小些),但在形成一个整体的时候,师傅又会把每一次的差异根据自身的审美经验,恰当的再做一次调整,以达到整体上的协调。但是半手也存在同样个体经验差距的情况,先撇开模具本身制作的水平(有些低级工手做的壶不行,很多情况是本身他找人制作的模具就有些问题)不说,即便相同的模具在经验不同的半手师傅手中,它后期经历的装配、修整、明针等工序手法不同,不同经验师傅做的半手壶水平也相差很大。 所以,什么是经验?如果硬是把一个全手学习才一年的学徒和一个半手制作很多年的师傅制作相同或相似壶型强作比较,这肯定是不科学的。但反过来,全手制作对人的要求高(特别是综合的审美能力上)、学习周期长、竞争激烈,所以体现在制作者个体的经验和水平上,一定会有较大的差异。我只说一个事实,就是如果真有半手的师傅长时间的投入在一个或少数几个壶型身上,花时间着摩和改进,其经验和水平绝对不会亚于全手的师傅,而且东西卖得未必就比全手便宜!并不存在所谓“半手的就一定没精气神啊”之类的说法,半手也是手工,核心的要素也是人本身。 3、“工”上:前面提过经验上的差异,所以在很多工序的手法熟练度、细致度上,达到做某一款壶型的全手师傅,工上面也必须是过得了关的。而且由于市场价值的导向,一方面全手的价格相对偏高,所以师傅也愿意花更多的时间和功夫把“工”全面提高,另一方面市场价值导向也逼着全手制作者做出来的壶一定要尽善尽美、超越半手,否则全手买个屁啊?对吧。而在半手方面,由于半手壶在生产上的特定优势(标准化、量产化),所以一般情况下它的目标市场是大众化的,所以也倒过来使得做半手不会下血本。 所以概括下来,全手较于半手,在工艺(有人的喜欢称为艺术)上的价值会具有一定的优势,但优势有多明显,在各个档次、价位的紫砂品中差别也比较大,越往低半手反而更具有形制统一的优势。 这个时候你再回过来,问问自己购买紫砂壶的初衷和目的,甚至你对具体某一个买回来壶的预期和定位,比如有的壶我就是自个儿用的也没想着保值,就不必太过问壶的出身。 三、全手和半手在市场价值上的区别 首先有一个观念,所有艺术品,只要在市场上流通的或者准备流通的(馆藏的比较例外),它就离不开商品的属性,更是得尊重客观的市场规律,即价格是由供需决定的。 不可否认,水平相当的一把壶,如果是全手或半手,在实际对于工艺的难度要求上还是实际工作量上,都会有较大差异。但真正体现对制作者本身价值以及所付出时间成本认可的方式,仍然是供需。 因为全手制作难,准入门槛高,也许十个做壶人里只有一成会全手,九个会半手,而且半手的生产效率又那么高,那么可以预见的是,半手壶的生产量势必会大大高于全手。所以按照经济学上供需的理论,特别是另一方面近些年来市场一直鼓吹全手至上的风气,导致对全手趋之若鹜,最终造成了两者在价格上非常大的价格悬殊。 消费者应该是什么心理?买东西一是要买个喜欢,二是不要买个糊涂。用我自己的话来说,如果我确实喜欢一把壶本身(工艺水平和价值),我不会过分介意它是否全手,但反过来来说,我明知道同类型、相当水平的壶市场存有量供应量很大的情况下,我也不会花冤枉钱,对吧?所以,也不能片面听做壶者、卖壶者给你灌输全手半手在工艺水品上都一样的讲法。 但有一点,我是比较主张跳出这一种审美倾向或思维的。东方人的文化属性习惯倾向于崇古,市场上对于“全手”、“原矿”的热捧便是基于此心理,很多极端的人更是追求所谓的古法,但我想说的一个个人理念是,我们在追求艺术上境界时,千万不要轻易否定技术上的创新。从全手到模具、以及各种辅助成型的工具,我认为是创新;从柴窑、煤窑到瓦斯窑、电窑,从馒头窑、龙窑到推板、梭式窑。我能接受某些个人,出于自身审美水平、经济能力等条件,对于紫砂壶品有一定的个人选择(所谓的文士玩法),但轻易不要以个人的标准来否定市场。紫砂发展到现在,已不是少数文人或达官贵人在小范围内把玩的东西了,紫砂现在是一个行业,有千千万万消费者,也养活了二十万的紫砂从业人员。我想如果顾景舟在世,他也会致力于紫砂工艺方法的改进和紫砂文化的传播,而非“半手都是垃圾壶,谈不上紫砂艺术更谈不上紫砂文化”类似这种含义的话语的。 我个人在审美上确实蛮传统,对传统的很多东西都很有感觉,紫砂是其中的一种。但个人在思想上是相对西化的,体现在对客观经济规律的支持以及工艺革新的开放性态度(比如在瓷器上,我就非常欣赏现代仿汝作品水品远高于古代)。我曾举例西方人对待咖啡的态度,他们想品味的只是咖啡而已,如果机器磨、蒸汽萃取(当然蒸汽法不是最好更不是唯一的一种)能更发挥咖啡本身的口感的话,我不在乎有机肥料、古法炒制、传统萃取。 孰为本,孰为末?显而易见。 飞猪 2014-4-3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