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的客人走进我店里,问我铺子里最便宜的一把壶要卖多少钱,只要是真正纯净没加化料的就行。我无奈的说:我店里的壶,全部都有加化料的,你往左边前面第四家店问问,他们家应该有。
这是一种对行业现状的无奈,我无法开脱,无力改变现状,却又必须要存在于这个行业内继续经营,实属无奈。
我承认我现在生意还凑合,至少比绝大多数邻居或者同行要好。但站在真心喜欢紫砂的角度说:我很想回到过去。为什么那么喜欢老壶,为什么从玩壶伊始就喜欢老壶,不管是十多年前被灌输的懵懂概念,还是发自内心检测过量化指标的钟意,我始终觉得回到老壶这条路上,才是我在紫砂这个行当内未来注定要走下去的理由。
我喜欢老壶,那老壶究竟是什么?老壶的组成部件是什么?究竟有哪些条件值得我和那些同好那么喜欢?
一. 以前的泥料在开采出来后,在露天环境下承受日晒雨淋一年或更久后才分拣,粉碎后带回来,投入大水缸内陈腐多年后方拿出来用。请问现在的业者,究竟还有多少人真正在家中用大水缸泡泥料的?在陈腐过程中是完全不加除霉剂的?
二. 以前的泥料中含有的铁质,一般就是弄个吸铁石大致吸吸,反复把泥料捶结实了再拿去做壶。现在的泥料,我们基本上能够见到的,却绝大多数都是酸洗料,料子烧出来干净,清爽,绸缎面。
三. 以前的业者,做壶的过程中在木转盘上打6-7圈基本上一个身桶的大模样就出来了。现在的陶手,或许在铁转盘上打50圈、80圈、100圈,这身桶还没打圆。正因为以前这样的打片方式,一把壶的成形表面往往会形成相对的不规则或者不均匀,而现在的壶,打出来的效果均匀的让人感觉像车出来那么均匀,但怎么看怎么觉得匠气。
四. 以前的业者,往往只在接部件的时候,才多上脂泥,用工具抚平。现在的业者,因为基本功严重不扎实,怎么做怎么有缺陷。于是乎,壶的每一个感觉不满意的小局部,都要糊上几层脂泥,务求把缺陷的位置垫平整均匀了,简直就是钳工在修缮轴承的工艺。
五. 以前的业者,打完身桶之后,用竹片(活篦子)在身桶上认真来回扫几次,把形制捋正了之后再光几次明针就OK了。现在的业者,每一个转折的弧度都要做一个细致的工具,横刮定型以确保不会歪扭。最后出来的效果,虽然确实是纯手工的,却怎么看怎么觉得僵硬。
六. 以前的业者,撩胚结束后用牛角片来回光2-3次,出来的效果很自然,很淳朴。现在的业者,把壶放进陶缸里湿了再光,光了再湿,反反复复,以达到玉质外观。老件上手的黄豆质感变成了当下的丝质触感。
七. 以前的生胚,烧成后收缩比都在百分之十以上,因为脂泥和胚泥的收缩系数不一样,所以做出来的生胚,必须认真考虑收缩系数,个别部件必须要做的凸出来一些,烧制后收缩才能达到想要的效果。现在的泥料,大多数都会冲浆,加熟料,收缩比往往控制在百分之二以内,也就是说做成什么样子,就会烧成什么样子,完全无需考虑局部收缩不同导致的成品效果。
八. 以前的烧成品,因为泥料的陈腐时间足够,不管是龙窑的还是厂里大窑出来的效果,成品从窑里拿出来的时候土土的,经过一段时间认真泡养后,才能显现出精蕴宝光,同时伴随有温润颗粒的凸显。现在的烧成品,拿出来之后先用抛光布打掉一层,至少让手摸上去很舒服,确保成品泡养一周内就能出油润的效果,但细观泥料颗粒的外层,却是磨平后破皮的质感。
为啥会变成这样?究竟是为什么? 一个时代会有一个时代的审美标准,只是这个时代大多数的人,对于美的追求已难回到传统线上。甚至对于紫砂审美的了解,也被有蓄意带歪了。
我对身边的朋友说: 泥料上有少许的铁质有那么可怕吗? 成品上泥色发色有少许的不均匀就那么吓人吗? 围着身桶看,肩部腹部转动中看到波浪纹有那么别扭吗? 烧成的新品在手中触感有少许毛糙真的不可取吗? 到底是触感“砂性强”好还是“绸缎面的泥性”质感更符合紫砂本质?
当你从一件纯手工的作品上完全看不出纯手工成形的痕迹的时候,当你在一件好成品上看不出好泥料的质感的时候,会不会有些崩溃的赶脚?你会犯嘀咕吗?这究竟是模子壶还是手工壶?这究竟是手工泥还是酸洗料?
究竟要怎么回到过去?收藏紫砂最终的究竟是回到过去,还是拓展更新的未来? 留给爱好者们自己寻觅答案吧。
梁权 2016年5月27日于联盟总部 |